軍事理論家克勞塞維茨有一句名言,“戰爭是政治的延續”;我國春秋時期的軍事家孫武也說過類似的話,“故經之以五事,校之以計,而索其情:一曰道,二曰天,三曰地,四曰將,五曰法。道者,令民與上同意也,故可以與之生,可以與之死,而不畏威。”這里所說的“道”,人心的向背,其實就是指政治。預測戰爭勝負,戰爭性質,主要就看參戰雙方的政治基礎。戰爭的一方政治基礎牢固、廣泛,那么這一方的實力相對來說就會比較強大,獲勝的幾率也就更高。當然,也不能否認戰爭中的偶然因素,比如說天氣,比如說地形,比如說將帥的素質,比如戰略戰術的制定,它們有時也能使實力弱的一方反敗為勝,以少勝多,以弱勝強。但是總的來說,起主要作用的是政治因素。三千多年前武王克商,在牧野之戰前,周武王和周文王已經做了很多的政治工作,所以與其說周武王的勝利是軍事上的勝利,毋寧說是在政治謀略上要高出商紂一籌。Eet歷史春秋網 - 專注于中國古代歷史
讀罷《史記·殷本紀》,我們常常會掩書不解:為什么在武王九年,孟津之盟時,諸侯皆曰:“紂可伐矣!“周武王以“女未知道天命”為由,拒絕討伐商紂?難道是因為天象的緣故?“既渡,有火自上復于下,至于王屋,流為烏,其色赤,其聲魄云”,難道是因為這個自然天象,武王就認為商紂死期未到,所以才“還師歸”?假如是因為“天命”,那是講不過去的。因為在此之前,武王渡河時,有白魚躍于武王船中,這是個極好的兆頭,后來的儒者為了渲染周武王克商是“共行天之罰”,是正義之舉,往往引用這個白魚的典故。所以“天命”恐怕不是周武王沒有立即討伐商紂的原因。武王和太公呂望還有別的考量。那么是什么緣故使得他們推遲了克商的日期?他們在等待一個什么時機?或許我們可以從《史記·殷本紀》下面的記載找到答案。Eet歷史春秋網 - 專注于中國古代歷史
“周二年,聞紂昏亂暴虐滋甚,殺王子比干,囚箕子。太師疵、少師強抱其樂器而奔周。”當聽到這個消息后,周武王才遍告諸侯說:“殷有重罪,不可以不伐。”這就耐人尋味了。難道紂王之前好酒淫樂,以酒為池,以肉為林,設炮烙之刑,殺九侯女,醢九侯,脯鄂侯,不是重罪嗎?只有解答了這個問題,才能解開周武王推遲伐紂的謎底。紂王荒淫無度,大失民心,已經使得諸侯國敢怒不敢言,以此諸侯才“益疏”紂王,“多叛紂而往歸西伯”,也就是說原先以紂王為領袖的比較激進(這個激進是相對于商紂的宗親而言的)的一派,現在已經與紂王劃清了政治界限,周文王父子很容易就爭取到了這些勢力;但是這些諸侯國歸附,并不代表商王朝的實力在根本上已經被削弱,所以周武王和呂望在等待的時機恐怕就是紂王的眾叛親離。比干、箕子無疑是紂王的親人,是商王朝的忠實擁護者,他們與太師疵、少師強可以說是當時中產階層里徹徹底底的保守派,一心想要維護舊的政治制度,可是紂王居然連這些最忠實的擁護者也都得罪了,他實質上已經成為了“孤家寡人”。美國政治家塞繆爾·p·亨廷頓在《變革社會中的政治秩序》中指出,“知識分子的背離是革命的征兆”,“陰謀修德以傾商政”的呂望和武王,等待的當然就是這個時機,最希望看到的當然也是這個時機。周武王當年孟津之盟沒有發動進攻朝歌,大概就是看到時機還不成熟,一者商王朝內的保守派還在支持紂王,二者諸侯國中有些還不敢徹底與商王朝決裂,有些還在支持著商紂,“八百諸侯”與后來牧野之戰的“諸侯咸會”還是有數量上的區別的。Eet歷史春秋網 - 專注于中國古代歷史
政治上已經完全孤立的紂王其實敗局已定,加之以呂望正確的軍事指揮,商王朝的潰敗可謂是摧枯拉朽。雖說戰車的發明是在商代,但是有大量大證據表明,首次真正大規模運用戰車的乃是在牧野之戰中。后人記錄呂望兵法之書《六韜》,其中《文韜》有說:“凡用兵之要,必有武車驍騎,馳陣陷鋒,見可擊則擊之。”又說:“車者軍之羽翼也,所以陷堅陣,要強敵,遮走北也。”這一次戰役,諸侯國出兵車四千乘,西周自己有兵車三百乘,以及虎賁三千人,甲士四萬五千人。當時的排兵布陣主要是分為左中右三軍,從史書記載的“武王使師尚父與百夫致師,以大卒馳帝紂師”可以推想,呂望的戰術指導是,先用勇猛善戰的虎賁以及戰車,沖擊商紂部隊的中軍,從中間突破,或者從兩翼迂回包抄,繼之以步兵,全面擊潰敵人。古時候是冷兵器作戰,戰士的士氣很重要。《孫子兵法·九變》云:“死地則戰。”《九地篇》又云:“疾戰則存,不疾戰則亡者,為死地。”又云:“深入則專,主人不克。”西周深入商朝國都郊外作戰,必須抱著必死之心,眾志成城,否則就會死無葬身之地。所以周武王十分了解這一個戰斗心理,在開戰之前,對西周部隊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誓師演說,第一句話就是明確告訴西周戰士現在所處的“死地”:“遠矣西土之人”,潛臺詞就是說,如今我們遠離家鄉深入敵人腹地,疾戰則生,不疾戰則死;然后又說明如今所要開展的戰斗乃是一場正義的戰爭,接著又申明了紀律。在周武王的宣傳鼓動之后,我相信當時的西周戰士一定是“尚桓桓!如虎如羆,如豺如離!”反觀商紂,既在政治上不得人心,軍事上又不能早做防備,等聽到周武王部隊開拔到牧野,才倉皇將幾十萬的奴隸武裝,加之以常備軍,總共七十萬人(這個數字恐怕是夸大了的),但是這幾十萬的部隊不過是烏合之眾。果然,“武王馳之,紂兵皆崩畔紂”。戰斗到底劇烈與否,史上有兩種觀點,一種認為既然紂師倒戈,周武王應該是兵不血刃就攻下了朝歌;一種根據《尚書》記載的“血流漂杵”,認為戰斗十分慘烈。無論是哪一種情況,最終都是西周取得了重大的勝利。 1/2 1 2 下一頁 尾頁 |